明永乐十八年(年),明成祖朱棣六十诞辰。当时的大明帝国,篡位风波的影响已经完全平息了,经济繁荣,国力强盛,史称「永乐盛世」。永乐帝决定次年正月迁都北京,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在内心深处生出某种对天地的敬畏,命人在紫禁城东南方建造天地坛,祭祀皇天后土,是为天坛前身。
一百年后(年),嘉靖帝听从大臣「古者祀天于圜丘,祀地于方丘」之言,决定天地分祭,在紫禁城东北方另建方泽坛,是为地坛。
天坛地坛从此成为明清两代皇帝祭天拜地、祈祷国泰民安的道场。以紫禁城为坐标,向东南、东北各呈45度角延伸一条等距离直线,不到五公里,便是天坛地坛所在地。
天坛是中国现存最大祭祀建筑群,以其严谨的布局、奇特的构造和瑰丽的装饰著称于世。坛域面积余万平方米,分内坛和外坛。建筑物主要集中在内坛,以南北贯通的甬道——丹陛桥为中轴,南连圜丘坛、皇穹宇,北接祈年殿、皇乾殿,东修神厨,西建斋宫,另有回音壁、三音石、对话石等巧妙运用声学原理的建筑奇葩散布其间。外坛不以建筑物见长,而是古柏苍槐,郁然环绕四周,使内坛建筑群更显宏伟庄严。
徜徉于天坛之内,感受着那份天高地阔,我的心思竟从这些祭天建筑的物质构造里游离了,兴趣转向它们的象征意义上来。所谓坐北朝南,元亨利贞,九九归一……与其说缘于高超的建筑技术,不如说出于敬天畏地的宗教情怀。正是这种象征意义,使历代帝王不敢公然忤逆敬天法祖尊礼爱民之心。民国初年,北洋政府把起草中国首部共和宪法的场所设在祈年殿,或许也存了这份念想吧。
北京的街道布局横平竖直,天坛地坛一南一北,正好处在一条直线上。始于天坛路,终于雍和宫大街,长街十五里,直抵地坛南天门。
与豪华的天坛相比,地坛的布局就简单多了。空旷的园子,建筑物不多,没有高阁大殿,不同功能的祭祀设施顺地势铺展,古柏阴森,参差其间。两种建筑风格,各自体现了天圆与地方的理念。天坛高大的环状建筑,让你处处感觉到天是飘逸的;地坛低矮而方正的建筑,则无时不让你感觉到地的沉稳。漫步其间,脑子里浮现出史铁生《我与地坛》中的句子:
「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阑,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天坛与地坛之间,靠近地坛处,有国子监和孔庙。这片始建于元大德十年(年)的建筑群,作为元明清三代钦设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堂舍布局保存完整,道路文脉宛然。信步在国子监的牌坊庭院中,回味着从天坛、地坛、孔庙一路走来的祭祀道场,心中蓦然有悟: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脉,不正是在这祭天、祭地、祭孔的三维中演绎的吗?
我们生活在天地之间。头顶苍天,当知敬畏,战战兢兢;脚立大地,须明得失,踏踏实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比天喻地,说的都是做人的道理。
从天坛到地坛,长街两旁排列着大大小小的胡同,或名闻遐迩,或寂寂无闻,共同构成了四九城以「东富」著称的繁华区域。闲来无事,走在这片积淀着丰富文化内涵的街区里,心头弥漫着文化人特有的亲切感。
刚刚过去的农历庚子年是闰年,长达天,今年春节便姗姗来迟。立春之后一个多星期才进入正月,北京气温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20多度。和煦的风,拂过微微泛绿的树梢,剥下行人身上厚厚的羽绒服,春天的脚步不可阻挡地来了。
春日暖阳下,一边是宫墙默立,古巷井然,苍柏虬出,一边是垂柳初发,兰蕊微吐,碧草新抽。曲曲折折的胡同,串起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朱门彩棂,素墙飞檐,浑然一体。青砖地上,葡萄架下,三三两两的孩童,有的骑着单车,有的踩着轮滑,有的在玩积木,有的在逗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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