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辰影像春季拍卖会上,《远东》杂志新系列仅卷三(共五卷)就拍得,元,令不少人惊叹不已。其实作为中国最早采用照片的出版物之一、中国早期摄影史乃至亚洲摄影史研究不可多得的范本,以及欧美各大博物馆和图书馆争相收藏的宠儿,《远东》早在年已经开始在摄影圈子火了一把。
《远东》杂志于年5月由约翰·莱蒂·布莱克(JohnReddieBlack)在日本横滨创刊发行,于年12月停刊,共计发行5卷25期。杂志创刊伊始系双周刊,年7月开始改为月刊。杂志内容既有报刊的时效性,又辅以海量的原版照片,共刊载了20余位摄影师的余幅作品,是研究19世纪中国摄影史最重要的原始刊物之一。
《远东》杂志可分为两个系列。系列一(FirstSeries)于年5月在日本横滨创刊发行。虽然主编布莱克的办刊初衷是希望介绍中国、日本以及其他远东国家的历史文化与社会习俗等,但由于种种原因,当时的杂志基本围绕日本展开。年7月至年6月,因布莱克的身体原因,杂志曾中断发行。后来,布莱克移居上海,于年7月重新出版了《远东》杂志,并将其命名为“新系列”以示区别。“新系列”《远东》杂志刊载内容以中国为主,刊登了大量关于中国自然风景、人文建筑、风土民情和历史人物的照片和文章,涉及北京、上海、天津、广东、厦门、重庆、宁波、镇江、香港、澳门等地,并穿插了一些关于日本的内容。根据《远东》杂志中的一则广告记载,年9月该“新系列”杂志的订户大约是人。但由于其刊载的中国历史文化和风土民情的内容和照片是西方人了解中国的重要途径之一,这本杂志受到了对华感兴趣的西方人士的欢迎,至年间,其发行量增加到了1份。
做零工的针线娘
与以往报刊杂志采用版画制作插图的方式不同,《远东》杂志采用在页面上手工粘贴原版照片进行视觉化报道的方式,这是中国出版印刷史和图像传播史上从插图向照片转型的重要证据。因此要全面地了解《远东》杂志,必须了解为其拍摄照片的摄影师,正是这些摄影师的摄影活动和照片让杂志变得丰满起来。他们包括杂志主编约翰·莱蒂·布莱克、托马斯·查尔德(ThomasChild)、洛伦佐·菲斯勒(LorenzoF.Fisler)、威廉·桑德斯(WilliamSaunders)、圣朱利安·休·爱德华兹(St.JulianHughEdwards)、沃森(J.C.Watson)少校等一系列在中国摄影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西方摄影师。除此之外,杂志也展现了当时中国本土摄影师的摄影水平,刊登了部分中国本土摄影师的作品,其中,公泰(KungTai)是杂志中唯一被提及的中国摄影师。
黄鹤楼
主编约翰·莱蒂·布莱克(—年)曾是位记者、撰稿人,他爱好摄影,还拥有不错的摄影技术。其中,《远东》杂志中收录了布莱克在中国拍摄的大部分照片。
《远东》杂志年1月刊刊登了他拍摄的《上海西城门与城墙》(仪凤门)。这张照片作为他最重要的代表作,流传甚广。然而目前关于他在远东地区的摄影和出版活动的研究还很少。
上海公园中的凤尾兰
托马斯·查尔德(—年),年出生于英国一个建筑世家,年成为一名非职业摄影师,年5月以驻京燃气工程师的身份被清朝海关总税务司聘用。年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也来到北京,年他们一同回到英格兰,住在伦敦南部的乡村,年死于意外。
查尔德是19世纪中叶北京最重要、最活跃的西方摄影师之一,也是早期来华的顶级摄影师。他热爱摄影,在北京的居所附近改装了一间摄影室,兼拍人像,同时销售摄影耗材。作为唯一一位学习过早期摄影技术的职业摄影师,其摄影作品在构图、光线运用、照片的印制等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若非在海关总税务司有全职工作,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首位驻京“商业摄影师”。
查尔德对北京及其周边的风景进行了全面的描绘,尤其是北京的皇家园林,这是史无前例的,他也因此而成名。从目前的资料来看,查尔德的拍摄重心为北京的清代官方建筑,尚未涉及私人住宅。专业、高超的摄影技术,使得他拍摄的风景照片销量可观。《远东》杂志在年7月刊的封面上印了查尔德作品的广告清单,标题是“北京及近郊风物——托马斯·查尔德摄。”随后的年8月刊、12月刊和年1月刊选用了他的4幅作品。英国《图片报》(TheGraphic)及《伦敦新闻画报》也刊载过他的作品。
上海西城门与城墙
威廉·桑德斯(—年)是19世纪在华活动的最出色的摄影师之一。
年8月27日生于英国伦敦的伍尔维奇(Woolwich),年曾到过上海,并找了份造船匠的工作。但不久,他发现自己对摄影更感兴趣,便返回英国学习摄影,学成后又回到上海。年1月27日,他在上海开设了泰森照相馆,并在《航务商业日报》(TheDailyShippingandCommercialNews)上刊登广告进行宣传。泰森照相馆位于西方人经常光顾的上海礼查饭店[1]旁,主要业务有拍摄全景照、人像照、名片小照、洗印翻印底片、出售照片、出售照相器材等。它在此经营了25年之久,于年毁于大火。
桑德斯还拍摄了宁波和上海两地英法军队与太平军交战的照片。年8月他曾旅居日本,拍摄了大量关于日本风物的照片。当时江户不允许外国人进入,因此他所拍摄的幕府将军的顾问班子以及江户和周边风物的照片尤为珍贵。年5月桑德斯还在报纸上刊登提供手工上色照片的广告,他可能也是中国第一位提供照片手工上色服务的摄影师。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伦敦新闻画报》还刊登了几张以他的照片为母版制作的版画。年,桑德斯与商业摄影师哈里逊·丁摩尔一同到了北京,拍摄了80张关于明皇陵、南口、圆明园、皇宫、天坛祈年殿与祭坛等北京风物的照片。
镇江海关
从年11月到年6月,《远东》杂志刊登了桑德斯的不少摄影作品。在《远东》杂志年11月刊中,主编布莱克特意对桑德斯及另外一名摄影师洛伦佐·菲斯勒表示感谢。布莱克曾提到:“桑德斯先生的新摄影棚里设备完备,环境舒适。他已经在上海从业多年,在清朝和日本各地拍摄的景物图片和肖像照十分出名。自从他的助手施托斯(Stoss)先生从欧洲来到清朝以后,他们的摄影技术又有显著的提升。《远东》杂志上的肖像照大多都是桑德斯先生拍摄的,他十分热情地帮助编辑承担拍摄工作。仅凭这一点,我们就足以确定他拍摄的肖像照肯定具有极高的价值。”这里顺带提一下,桑德斯的助手共有两位,一位是格里菲斯,一位是施托斯。19世纪80年代中期,施托斯开始担任菲斯勒的助手,在年到年间,他一直为桑德斯服务。
首位华人律师伍廷芳先生
洛伦佐·菲斯勒(—年),美国商业摄影师。在当时很长时间内,他是上海仅有的能和桑德斯一较高下的摄影师,曾为《远东》杂志拍摄过很多独家照片。菲斯勒于年生于美国新泽西州的卡姆登。年初,菲斯勒可能收到过上海纽曼照相馆的工作邀请。拿到护照后,菲斯勒于年3月19日乘美国轮船“塔里斯曼”号(Talisman)启程。当时正值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船在出海后被“阿拉巴马”号(Alabama)海盗船截获。年,菲斯勒要求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出面解决此事。
李鸿章
在陈述词中,菲斯勒曾详细谈到纽曼照相馆的工作邀请。据此推断,菲斯勒确实加入了纽曼照相馆。菲斯勒最终到达上海的时间为年七八月间。年,他在上海开设了自己的菲斯勒照相馆(PhotographicStudioofL.F.FislerCo.),直至年,他才与较他年轻21岁的中国妻子返回美国新泽西州。菲斯勒的照相馆从年经营到年,是当时上海地区唯一能与桑德斯的泰森照相馆相抗衡的商业影楼。但与泰森照相馆的固定经营地址不同,菲斯勒的照相馆没有一个长期固定的地址,总是在搬迁。
安徽巡抚裕禄
《远东》杂志刊登过菲斯勒的作品,但文中很少提到他。年8月刊,曾提到他与桑德斯作为杂志摄影师一同前去拍摄吴淞铁路在上海的通车典礼:“我们派驻当地的摄影师桑德斯和菲斯勒已经为火车拍了照片。”他还为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拍摄过肖像:“公使十分高兴地同意著名摄影师菲斯勒先生为他拍一张坐姿照刊登在我们的刊物上。”
《远东》杂志年9月刊刊登了由菲斯勒所拍摄的李鸿章肖像照片,并为此表示感谢:“读者看到的这张照片是去年菲斯勒在北方时为李鸿章拍摄的。难能可贵的是,这张照片展现的是这位伟大人物日常生活的形象,并不是官场的形象。感谢菲斯勒善意地允许我们刊登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也是目前留存下来的菲斯勒拍摄的最著名的照片。
长江上游的四川重庆
年12月刊,在文中最后一次提到菲斯勒,对他和桑德斯的热忱帮助表示了答谢,并特地对他们为杂志专门拍摄照片表示感激。年,菲斯勒还为在上海召开的第一届传教士大会拍摄了相关照片。
圣朱利安·休·爱德华兹(—年),是19世纪厦门最重要的一名摄影师。爱德华兹在厦门进行了长达37年之久的摄影工作。但他另有很多工作,摄影仅是他的副业,因此他的摄影作品内容仅限于厦门和台湾地区的风景和人物。爱德华兹一度家产颇丰,曾在西班牙和美国公使馆内任职,他是位庄园主,同时还是自由记者、业余鸟类学家、一家当地报社的代理商、邮商,当然,还经营着一家照相馆。同时,他是个累犯,曾因非法走私中国劳工而被判入狱。他还走私鸦片、经营赌场、行贿、勒索、伪造钱币,数罪并犯,逃逸法外。他的人生既丰富多彩,又极具争议。
九江附近的朱子故居
他于年抵达厦门,便开始从事摄影活动,开设了当地第一家照相馆,同时也是首位在台湾进行摄影活动的摄影师。年5月1日,爱德华兹来到厦门的美国领事馆,以美国人身份注册登记,取得了在厦门的居住权。爱德华兹能流利的说英语、法语、德语和西班牙语,他还会说一些马来西亚语和中国方言。年5、6月间,他就开始了对台湾土著的拍摄。年2月12日,爱德华兹因非法走私中国劳工,被美国驻厦门领事李仙得处以1美元的罚款(在当时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并被关押进领事监狱一年。尽管他四处求助,但终未能避免牢狱之灾。刑满释放时,他已是债台高筑。年年末,爱德华兹以摄影师的身份陪同李仙得在台湾岛内旅行。年4月,他成为美国驻厦门领事馆的代理职员,并在此工作了10年。
扬子江边的安庆
《远东》杂志年10月刊中刊登了爱德华兹拍摄的几张台湾和厦门的照片:“爱德华兹先生居住在这个港口多年。这位杰出的摄影师送给我们很多关于这个港口及这片地域的风景照片。这些照片清楚地展示了那里的秀美。他还送给我们一些台湾的精美照片。本期我们从他寄给我们的照片中至少复印了四张。”年1月,《远东》杂志又刊登了他的作品,并对他表示感谢:“我们在此感谢爱德华兹先生。他是位来自厦门的聪敏的摄影艺术家,给我们提供了厦门和台湾的照片,使我们能够在本期和接下来的几期中将它们展示出来。”《远东》杂志年1月刊和4月刊的封面上还刊登了爱德华兹在台湾和厦门拍摄照片的广告。作为插图,爱德华兹的作品也时常出现在很多报刊文章中。年5月8日,英国《图片报》发表了一幅依据其摄影作品制作的版画《中国厦门鼓浪屿的新共济会堂》。
安庆道台及其家人
沃森少校(—年)是位摄影爱好者,他在宁波协助当地政府管理洋枪队多年,最著名的事迹是协助清朝政府镇压太平天国起义。
年,沃森从澳大利亚悉尼来到中国,于年加入了华尔的“常胜军”,担任第四军团上尉,后来被提拔为少校。在戈登担任“常胜军”首领之后,沃森又成为戈登的卫队成员。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后,他与另一位军官库克(Cooke)上校留了下来,领导宁波的这支中英混合洋枪队,继续为清朝效力。这在《远东》杂志年10月刊中有所记录:“他们仍然受库克上校和沃森(Watson)少校统领。自从十四年前常胜军解散后这两位将领就一直和士兵们在一起。”他长期担任洋枪队队长,向宁波的官员建言献策。年,他成为宁波治安法官及警司司长。年,中法战争时,沃森镇压了宁波城内的囚犯暴动。年,沃森被清朝政府授予了四品官衔。在—年中日甲午战争期间,沃森在维持当地局势稳定方面表现不俗。但在一次意外冲突中,他不幸负伤,导致失明。年,他再次被清朝政府褒奖。沃森共在清朝46年,曾帮助宁波铺设了第一条电报线。年1月9日他在宁波去世,享年74岁。据记载,年1月24日在他的葬礼上,英国领事、海关官员、当地政府官员以及外侨都到场吊唁。
镇江
沃森少校对摄影很感兴趣。他是19世纪70至80年代唯一一名在宁波居住的摄影师,作为一位掌握摄影技术的军人,他在宁波供职期间有机会拍摄到了大量的自然风光和人文作品,也是最早拍摄中国军队和宁波地区的摄影师之一。《远东》杂志年7月刊曾刊登了他的两幅作品,并对他表示了感谢:“《余姚城》和《中英混合部队》两幅图均由沃森少校拍摄。感谢他热情地将底片寄给了我们。”
宁波附近的陨石
囿于资料,关于《远东》杂志的其他摄影师及其摄影活动不能在此一一列举。但通过以上内容可看出,正是处于各行各业的摄影师在不同地区的摄影活动赋予了《远东》杂志斑斓多姿的色彩,成就了它在中国摄影史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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