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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隐不知处夕与飞鸟还

来源:天坛 时间:202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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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申哥昔日的元大都北部城墙先农坛观耕台先农坛西侧门最初设计的京师外城,并不是我们后来所见到的前三门以南的京师外城。明嘉靖三十二年,还有一个兵部尚书聂豹主笔的北京外城整体方案。作者申哥走访这未建成的北京外城线路,揭开一段过往的模糊面纱。

聂豹方案开工未久,即遇到一项“难以逾越”的技术难题

明代中叶以前,也就是在没有外城城墙的那些年月里,于京师的城墙之外,能够集聚一些人气的地方大致为正阳门、崇文门与宣武门的关厢一带。至嘉靖二十九年(年)前三门关厢竟然呈现出“城外之民,殆倍城中”的繁华市景。

这种大规模的聚集,尤以正阳门、崇文门外关厢地区为甚。究其原因,倒也很好解释。自嘉靖七年(年)修复通州至京师之通惠河西端的大通桥码头以降,正阳门、崇文门外的关厢地区便随着大运河贸易的发展而不断繁荣起来。此外,凡前往京师的“北漂”(主要是来自南方各地的官商工旅等)皆以崇文门、崇文门作为其入城通道。

这种场景,于和平年代乃是盛世繁华的表现,然大明王朝的“盛世”,却与北方游牧民族所带来的“边患”长期为伴。最严重的时候,嘉靖二十九年(年),鞑靼蒙古俺答汗部骑兵竟攻破古北口,打败明蓟镇守军,且于大掠通州之后,驻军白河,从而直接威胁京师安全。待嘉靖帝急招各路大军勤王,蒙古大军“打秋膘”已足,京师险情才告结束。然繁华的两门外关厢地区,以及天坛、先农坛皇家祭祀之地的安全问题却亟待解决,于是修筑外城便成为明廷的应有之义。

最初设计的京师外城,并不是后来所见到的前三门以南之京师外城。嘉靖三十二年(年)兵部尚书聂豹主笔的整体方案中,外城的大致范围应该是:“自正阳门外东道口起,经天坛南墙外,一路东至荫水庵墙止,此乃外城南线的东段;再北转经神木厂、小窑口,拐至元大都光熙门旧址,终抵元大都小东门旧址,此乃外城东线;再从小东门旧址出发,过元大都安贞门、健德门旧址,至三虎桥村附近,此为外城北线;继而由三虎桥村、马家庙等地,南接元土城旧基,径直过金中都之彰义门、颢华门,以丽泽门附近的新堡北墙为止,此为外城的西线;再以新堡北墙,一路经由黑窑厂、神祇坛南墙以外,终达正阳门外西马道口,此乃外城南线之西段。”(此说法引自北京文史学者陈平先生的《古都变迁说北京》)。

另有说法表述为:“自正阳门外东道口起,经天坛南墙外及李兴、王金箔等园地至荫水庵墙东止,约计九里;转北经神木厂、獐鹿房、小窑口等处斜接土城旧广禧门(即元大都光熙门)基址,约计一十八里;广禧门起转北而西至土城小西门旧址,约计一十九里;自小西门起经三虎桥村东、马家庙等处接土城旧基,包过彰义门,至西南直对新堡北墙止,约计一十五里;自西南旧土城(指金中都故城垣)转东,由新堡及黑窑厂经神祇坛南墙外,至正阳门外西马道口,约计九里。大约南一面计一十八里;东一面计一十七里;北一面势如椅屏(利用元大都北城墙),计一十八里;西一面计一十七里,周围共计七十余里。”

如此浩大的一座外城,尽揽辽金中都、元大都、明代京师的绝大部分区域,倘若建成,将是北京建城史上的奇迹。

拿到此方案的嘉靖帝想必是有些兴奋的。但聂豹的方案开工未久,即遇到一项似乎“难以逾越”的技术难题——永定河故道上的流沙过甚。想来开工建设的首先应是外城的西线部分。嘉靖帝得到奏报,犹如一盆冷水泼将下来,让他的筑城热情大为消减。

无奈之下,在当朝大学士严嵩的主持下,一份俭省得多的外城筑造方案随之问世。这,就是嘉靖朝所修筑的北京外城了。

嘉靖三十二年(年)闰三月,新设计的外城方案全面启动。至当年十月,此方案所设计的城垣竟然全部竣工,用时仅七个月。如此速成之工程,建造质量可想而知:外城的墙体,乃黄土与杂土分层夯筑,内外墙体是由大城砖仓促砌成。城垣的高度仅有两丈,比内城的营造标准要降低不少。

外城竣工之时,欣喜之中的嘉靖帝除了授予工程主持者陈圭以太子太傅之衔外,还将正阳门外之门命名为“永定门”,崇文门外之门命名为“左安门”,宣武门外之门则为“右安门”,大通桥附近之门为“广渠门”,彰义街门名曰“广宁门”。

至于东便门与西便门,则在这一时期的任何文献资料中皆未被提及。直到嘉靖四十二年(年)的《明世宗实录》中,才首次谈到此二门。由此便有后世学者推测:这或许是二门过于简陋,太不正规,才被嘉靖帝所忽视,同时亦被史官们所“遗弃”。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两座门乃是永定门等建成后凿开的。

“獐鹿房”是聂豹设计外城东线的重要依据

荫水庵在哪里?它与而今重建的北京外城东南角楼到底有何关系?由于我没见到过关于这座明代(或许沿用至清代)这座小庙的任何记录,所以曾揣测荫水庵大体位于外城东南角楼的内侧(其西北方向)。但这样一来,它便与严嵩主持设计的外城范围基本一致了,如此又产生一个问题:外城的南北宽与东西长严重失衡,且内城东侧与原设计中的外城东侧距离过近。既然如此,我只好放弃原先的设想,且将荫水庵所在的位置留待后面,先去找寻能够基本确定方位的地点。于是,“神木厂”三个字便进入我的视线。

关于明代神木厂位置,根据《明实录·明武宗实录》中的记载:“朝阳、崇文门外大木厂二。”以《日下旧闻考》中援引《明永轩日记》的说法:“工部设五大厂,一曰神木厂,在崇文门外,额发军千名办工。一曰大木厂,在朝阳门外,即獐鹿房厂也,办工军数与神木同。凡各省采到木植俱于二厂堆放。大木厂则兼收苇席。”

至于“神木”与“大木”的区别,在某些学者的著述中解释为:“直径超二尺者为大木,直径超过五尺者则为神木。”此中的“神木厂”即今天的花市大街,明代名为神木厂大街。但花市大街就在北京内城与严嵩设计的外城之间,若以这里作为聂豹设计的外城东线,则外城是向内凹进一大截的,显然不对。待清军入关后,明代的“神木厂”移至广渠门外,其具体地址为“皇木厂”,后来讹传为“黄木场”且沿用至今,但那与聂豹设计外城时采用的地名已无干了。

聂豹方案中的神木厂若不在崇外,难道是位于朝阳门外的“大木厂”么?此大木厂又是而今的哪里呢?按照《明永轩日记》中的说法,“大木厂”即“獐鹿房厂”。这驯养着獐鹿的“獐鹿房厂”又在哪里?当我在网上搜索“獐鹿房厂”的相关资料时,一则回忆文章冒了出来。文章作者上世纪60年代在中央工艺美院读书,其学校所处的位置属于北京市区边缘的东郊,而校门外的公交车站牌称那里为“獐鹿房”。

作者在文中讲道,如今繁华的东三环中路,当时还是一条不宽、连马路牙子都没有的柏油路。路边有很原始的土挖明沟,两侧大树成行,大树后面还有成片的小树林。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很清静。

中央工美,也就是年后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如今已经变换为中国尊等建筑。这里是聂豹设计北京外城东线的重要依据。从这里出发,沿三环路一直向北,待向西转入北三环东段时,正好邂逅“光熙门”。

光熙门是元大都东部的北侧城门,其与西部北侧的肃清门遥相对应。光熙门遗址位于而今和平里北街、柳芳北街的连接处,即城铁柳芳站附近。城铁路基应为大都土城残址。此门有何重要?怎么会作为外城的一处接连点?待我充满疑惑地查阅资料时,一则信息进入视野。原来,光熙门乃是元代阜通河的终点,其地位相当于明代的通惠河终点之大通桥。

元代的阜通河,实为至元十六年(年)开通的北线运粮河。当年的水面较宽阔,水势亦大,其航运能力也很强。待到晚清,阜通河的航运能力消失殆尽。此时的阜通河,被民众多称作“坝河”,其名称来自阜通河上的水坝。而今,此地还留下了东坝、西坝的地名。西坝尚有些水,流淌在望京西南部的四元桥南侧。

居于东三环的大木厂若能被证实为神木厂的笔误,则荫水庵也应在东三环的某个点上,该点的位置还应与严嵩方案之外城东便门、东南角楼相对应(一条线)。通过一张《北京地图》,我很快找到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华威桥。华威桥的东南侧是首都图书馆。其西北侧,也就是聂豹设计的外城东南拐角处,而今为北京古玩城所在。这座古玩城所在地,或偏东一些的东三环南段路面上,就是荫水庵曾经的庙产。只不过这处小庙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至于神木厂一线的小窑口,是我苦寻很久而不得的。小窑口的名称或只存在于明清时期的京师地图中。对于东三环附近来说,倒曾有个安家楼地区的窑口村。其所处位置,大概是而今的朝阳公园一带。

既然有“窑口”,也就不乏存在小窑口的可能。有朋友推测,小窑口或许是在亮马桥至农展馆一带。这些窑口的由来与北京城砖的烧制有密切关系。根据北京文史专家户力平先生的看法,20世纪50年代的东坝乡辖域(包括农展馆至亮马桥在内)除了农田以外,方圆数十里还有许多旧窑坑。附近的土丘因烧窑被采尽,窑场废弃,从而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一堆窑坑。小窑口之“窑”,定与这些砖窑有关。

一座石桥横卧在河道之上,人称“三虎桥”

从光熙门起,一路经过小东门、安贞门、健德门,此乃元大都土城的旧址。若从地面遗存物来看,这确是一条比较清晰的聂豹设计的外城北线。其实,今日的元大都城垣遗存,是自芍药居为东端,一路向西经由祁家豁子、马甸等处而至黄亭子,再向南至学院南路明光村附近。

蒙古至元四年(年)开始营造新城,并在其后定名为元大都的那些岁月里,新城被设计了11座城门。光熙门乃是东侧最北端的城门,安贞门、健德门是北侧的两座城门。其中健德门乃元军北征时的必经之门,其门外护城河上架设之桥被称为“挡羊桥”(意为收取北地羊群进城的税赋)。明洪武元年(年),元顺帝就是从健德门出城逃往位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的元上都。不久之后,徐达奉旨将元大都北侧的城墙向南推进五里,且在今日的安定门、德胜门一线重修城垣。安贞门、健德门亦更名为安定门、德胜门。

20世纪80年代,在安定门至安贞门旧址与三环路的交会点上,修建了一座立交桥,位置在安贞门旧址的南侧,所以被称为“安贞桥”。年兴修八达岭高速公路南段,又于元大都健德门旧址附近建造了一座立交桥,被称为健德门桥。

至于元大都北城垣与西城垣的交会处,乃是一处名曰“黄亭子”的地点。虽然元大都城垣改由黄亭子掉头南下,然聂豹设计的外城城墙却该继续向西,直到三虎桥为止。那么三虎桥又在哪里呢?

紫竹院南门附近有一条小河沟,河道并未完全冻结,由西南方向而来,通过涵洞流过紫竹院路,再向东北方进入紫竹院公园。我查过资料,这条小河名叫双紫支渠,当年曾有一座石桥横卧在河道之上,人称“三虎桥”,古时候也称“神虎桥”。

传说三虎桥的两端最初各有两只精美的石雕老虎镇守。据《帝京景物略》中“西域双林寺”(该寺就在如今紫竹院公园南部的双林寺塔遗址位置)记载,“(双林寺)西又二里,三虎桥,亦曰神虎桥。桥四石虎,万历中,其一虎夜逸,晓得之田间,北去桥一里,不更返也。”于是,四虎桥便成了三虎桥。这个故事,给三虎桥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几百年来,三虎桥地名一直未变,《宛署杂记》《日下旧闻考》对它均有记载。清代著名诗人查慎行作有《三虎桥》诗:“狠石怒趁人,风声夹秋雨。马惊左右顾,桥滑路难取。”描写了在风雨中骑马经过三虎桥的艰难场面。

早年石桥南边有个小村庄,因桥得名,叫做三虎桥村。改革开放以后,村子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职工宿舍楼。我在网上查到,当时有些住户还见过桥头的石虎,据说是三只栩栩如生的卧虎,至20世纪80年代,紫竹院路要拓宽至70多米,三虎桥因此被拆除。在旧桥东侧,新建了一座暗河式公路桥,双紫支渠就从桥下的涵洞流过。

三虎桥以南,于明代有马家庙之名。我专门查对了一下,这一名称应该不是“马神庙”之误。然北京城内的“马神庙”地名尚在,“马家庙”已无存。

“窑台登高”成为京城一景

沿着聂豹规划的外城西线一路南行,经过了彰义门、颢华门、丽泽门,正好将金中都的西侧城垣走了一遍。

彰义门是金中都西城垣的北门,颢华门乃中门,丽泽门则为南门。按照侯仁之先生《北京历史地图集》中所示,金中都西城垣大体为羊坊店路至马连道路一线,最南端在凤凰嘴的位置。

曾经的彰义门应该在这条路与两广路的交会点附近,且与施仁门(金中都东城垣的北门)相对应的位置。那么,它的所在地就是马连道北侧的湾子,颢华门则位于马连道南街以南的马连道路之上。名称源自北宋东京城城门的丽泽门,其位置则在而今的丽泽桥附近。曾经的金中都外郭城,其东南角在四路通,东北角在今宣武门内南翠花街,西北角在今军事博物馆南皇亭子,西南角在今丰台区凤凰嘴村。

从聂豹的规划来看,丽泽门附近的新堡,大体应在丽泽桥附近、凤凰嘴村以北。

自丽泽门往东,一直到荫水庵,即聂豹设计的外城南线。然而,若将黑窑厂、神祇坛、正阳门外的东西马道、天坛作为其连接点,这条南线就显得有点诡异。丽泽门所在的位置,大体是在如今南二环的西延长线上。从此地向东,可经过三路居、菜户营、大观园、右安门、先农坛(神祇坛)、永定门、天坛、左安门。如此看来,位于陶然亭北侧的黑窑厂应在规划范围内,而不该处在规划的连接点上。

作为明代营造紫禁城与京城的五大厂之一(即神木厂、大木厂、琉璃厂、黑窑厂与台基厂)的黑窑厂,始建于明永乐年间,至清康熙三十三年(年)被裁撤。黑窑厂以烧制平常板瓦和大小开条砖等件为主。窑厂业务不再,此地便成为京城民众登高的去处,“窑台登高”成为帝都一景。

至雍正年间,窑台旧址上兴建了太清观,而台下则修造了铁马关帝庙。但这里所涉及的黑窑厂皆位于陶然亭公园的北部。至于明代的黑窑厂,其范围或许纵穿了目前陶然亭公园的南北两端。然从侯仁之主编的《北京历史地图集》与明代北京地方史料中,尚无法证实这一点。

此外,聂豹规划中的正南端点,应该放在如今的永定门城楼。而正阳门外的东西道口,或许跟北京外城城垣及永定门城楼出现前的村落、道路分布有关。按照北京文史学者王永斌先生的说法,“永定门关厢这条街不是笔直的,而有个大拐角。”“这种城门和城门前的大街不在一条直线上的情况,其它城门是没有的。”至于出现大拐角的原因,王先生解释:“在明嘉靖三十二年(年)建造北京外城时,正对新建的永定门有花庄子等许多村庄。当时,可能是为了少拆民房、少扰民,才避开村庄,绕了这个大拐角,修了这条关厢大街。”通过这段文字,我们大体可以推测,先农坛与天坛之间的中轴线道路,至花庄子等村庄以北便已截止。而先农坛南坛墙的东侧,与天坛南坛墙的西侧,且于村庄相去不远之处,一定有两条平行道路。西侧的一条在先农坛外坛东南角处形成“西道口”,而东侧的一条则于天坛外坛西南角处形成“东道口”。如今,这两处道口只能在熙熙攘攘的二环路上去找寻了。供图/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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